2011-05-29

2010回顧之戲劇

2010實在是豐收的一年。寫畢舞與哲二文,這一篇本應去年暑假及年尾寫的。想不到,一拖便拖至現在。若問中學佔了我最多心力的地方,一眾中同應會指著聖柱堂的後台。這一年,又返回Mixer前。除了是操作人員,竟然還要負著 “Sound Designer”之名。說實話,我連曲也不懂作,Designer一字實在是名不符實,改為「採集者」可能更為恰當。

2010年的暑假那天,應是一時興起,便跟著Kaming走到TCW進行Casting。記得,我只是填了Sound AssistLight Assist,怎料結果竟派了我當Sound Designer,豈能不受寵若驚呢?視察過Loft Stage的場,真的有點怕怕,於是便上網看看有沒有好的軟件可以協助。出乎意外地竟然找到了一個好用的Cue Software,重點:免費。雖然我還未完全掌握這Software,但已幫了很大忙。

《訊間》這劇本,我的評價是「淡淡如水」。正正是這「淡淡如水」,令我不少的選擇也被好導演兄弟Ban掉了,很多時的Comment是「太Moody」,甚至是「太有野」。那時我的Library不計CantonPop,只有ApocalypticaDavid GarrettGoldmund與數隻電影原聲大碟加少少古典音樂。被Ban後,貨倉無存貨便不斷找,於是便不斷Youtube找新Source,或逢星期日都是躲在圖書館聽CD。這兩種方法如同大海撈針,找回來的真的甚麼也有。有工作後助人入睡的舒緩音樂,甚至Harry Potter and The Half-blood Prince遊戲中Quidditch的配樂也被我用了(這可能是我整套戲推得最興奮的一首)。花了一個月時間,還差兩條Track找不到。兩條也是吵架戲的,加上我一直覺得吵架戲應只靠演員推高張力。吵架戲共三段,其中一段已用了我珍藏的Passacaglia,所以毫無概念要些甚麼。而我兄弟的指引是「唔好太激,要漸進式的、有層次的推進」。聽完之後,除了「哦」,便是繼續努力地Youtube。差不多到入Loft Stage前一天才找到一首廣告歌及Techno可勉強一用。

入了Loft Stage才是惡夢的開始。那裏的喇叭一時只有左聲道,一時只有右聲道。與那個Amplifer交戰幾百回後,終於兩隻喇叭也聽話了。怎料這時便發覺竟然無法PANPAN右。真的,Rehearsal的禾輋文娛中心也比它可靠。站在那Mixer前,對著那一排Fader,完美主義者的人格立刻呈現,所以總是十分緊張。記得有日排戲,燥了兄弟底,那刻應該嚇到很多人傻眼。《訊間》共上演三場:第一場,爸爸臨打落阿男的面上那電話聲變了「Penny,你無事嗎?」,令我不知如何是好;第三場,Penny打電話給醫生,竟然醫生Cut線,真的令她灰上加灰,幸好小溫救回來,打多次給醫生;只有第二場完後,可以大喊一聲 “Perfecto”

記得本身是會有一本簿仔寫對眾人的感想,但最後不了了之了,在此略記數位吧。首先當然要談我的兄弟Buddy Kaming。記得Sem1在宿舍時,晚晚見證他累透排完戲,還要執劇本,透支到頭髮也開始變金。那天頒獎,見他上台領獎,我的眼也有少少濕濕地。這次Production因為他,我才會參與,算是自大一月會賽後再並肩而戰。很感謝他容忍我的燥底,在劇場內外,很幸運有這位好兄弟。第二位當然是我的Assist Mavis大佬。她叫我大佬,我又叫她大佬,那畫面很好笑。幸好有她能找到StudioVO,幸好有她在我細O PreCamp時,或要上跳舞課時幫我打點一切。到入Loft Stage後,Panel在台右位置,幸好有她幫我聽聲。讀音樂的她,我對她的耳朵絕對信任。有她在,很多事也很放心。每場完結後,都是隨著StraussRadetzky March,從Panel衝出來,與被Light TeamSet Team徵召到台左的她會合,向觀眾鞠躬,也代表那夜的演出完成了。(題外話:選Radetzky March是因為文耀兄給我看過Karajan的維也納新年演奏會的Youtube,很喜歡聽著有觀眾拍掌的Radetzky March。)再數便是Control Room的數位:DSMKaLingLight Team大佬細PeLight Team Assist燒魚。他們好學不學,學大佬叫我大佬,真的有點怪怪的。KaLing成日因為我改SoundCue No.令她炸形;細Pe大佬變身水電工,幫Loftstage圓插轉方插,兼買燈裝燈;燒魚便女要做男做的,爬梯換燈黐GEL紙。接著當然是Control Room外面,黑布後面的SM Ava,打了最多電話的便是她。當然是問我到了未?沒法子,我Ready的時間只需十五分鐘,早三十分鐘到,我實在很難做到,(其實我和MavisCall Time通常已是最遲的)。再加上,我每次準備好,Schedule也是延了三十分鐘,這樣真的很難只此一次。在壓力那麼大的工作環境,最重要的是Make-Up Team的小雲和亞桃的存在。不是因為她們會把黑臉化到笑臉,而是亞桃無時無刻都會爆爛GAG,小雲的說話方式很過癮。記得那數天在Loft Stage吃飯,我一再笑到要逃離現場回回氣。

記得Kaming在完Show時問我,以後會再玩嗎?我那時挺肯定的說:「不會。因為這次Production只是重操故業,學到的不是很多。我不想又數個月也只聽那些配樂,已經很久沒聽Pop了。」再加上有一句話沒有說:「站在那Mixer前的壓力是頗大的。」話雖如此,大家見回顧只寫到一半,便知我出爾反爾了。

九月中,看到了在《訊間》一劇認識的嘉珩開的Facebook Event,當中劇的主題是挺吸引我的。記得那時和Ada正在通電,於是便談起是否去Casting。其實,我看了聯合劇社《尋找第八秒》的簡介,也有看另外三書院的。逸夫的《月事》,有點難想像我貨倉有甚麼這主題的;崇基的有Event但沒簡介;新亞的連Event也找不到。最後,便和Ada一起Cast,而最後也再一次擔起了Sound “Collector”

由於,崇劇後看了不少舞蹈,便聽多了許多音樂,令貨倉多了許多好用的AmbientMinimalTechnoElectronicPost-rock。基本上,這次《尋找第八秒》不用往外尋,只需要聽回貨倉的,找找倉底貨便大致出了所有Sound Track,之後加少少後期製作。反而被Ban得最嚴重的是音效,如盲人洗頭不可似撒尿。除了音效,另一個問題便是與DSM夾。之前SoundLight不用特別夾,但這次因為DSM是新手,Light不是自己推,要考慮到DSM是否能叫到所有Cue,所以要把不少Sound CueLight Cue一起叫。加上進入最後階段時,「舞在圍村」的訓練便開始,排戲沒跟多少。記得有次還要在元朗完Show後,飛奔幾條街追巴士,真的臨開始Run-through才趕回中大,還要在沒知會的情況下,被人亂改了Track

Move-in Sir Run Run,再次站在後台,不再是聖柱堂的台左,而是台右。很感謝Sir Run Run,尤其是章哥和康哥,容許我可以自己推Mixer,令Move-in省了不少時間。雖然不是對正台的Panel,但能推也很好的了。(明年如果會再玩,試試問問他們可否用對台的那Panel。)出席了SRR的工作坊,於是決定在台左Set多個Output,令電話聲更像真。這次是頭一回認真Mark Sound Level。上次《訊間》因為自己聽到台的聲音,所以也只需粗略Mark。晚上便是最重要的Tech-run。由於DSM沒有經驗,所以,老實說,是一團糟的,浪費了很多時間。在自殺那一幕DSM要車輪式地叫三條SoundCue,兩條LightCue,這必Run位,導演Skip了。亦因此,我又小燥了導演底,其他人又一次傻眼了。真的再一次抱歉,我也不明何解我一站在MixerEQ會暴跌。

好了,1118日。要正式On Show了。在更衣室吃飯時,DSM叫我Facebook Add她做Friend,我回了:「你同我喊好啲Cue呀,唔係Friend都無得你做」;在On Show前,她又說:「待會我叫GO你先GO;如果我唔記得叫,你都要GO」,成為當晚的兩句金句。開Show了,DSM進步了。但到了那個關鍵的車輪位,始終最後一條Cue按錯了。幸好,立刻拉低FaderSTOP了錯Cue,再Go那哀號般的女高音。那時, Light De Shirley應該也以為我真的開那個玩笑,要她上台唱。再過多數Cue,《尋找第八秒》便完了。只有一場,這是我不太喜歡四院的一個原因;觀眾進場時不能播House Music讓觀眾進入狀態,以致觀眾不知何解大笑,是第二個;Production Team不能一個一個走到台上,手牽手向觀眾致謝,是第三個。除了這三點,我倒是挺喜歡四院的,有良性競爭,有評判的意見和建議……

收拾好東西後,便到台下欣賞新亞的作品。我的組仔豬Ben做男主角,看到了他哲學系時看不到的一面。對於新亞的Sound,我個人是挺喜歡的,尤其當我覺得自己用歌用得太多時。當然,如果那些Blackout位稍為再處理便更好。劇作完了,便到頒獎。其實,我沒看過崇基和逸夫的Sound,(對他們可說是一種不敬),連自己的選擇也沒機會親身在台下聽,所以也不知自己的表現如何。不過,問心那句,獎是想拿的;但只是第一次參加,拿不到可能反而更好。宣佈得了獎,拉著Anson上台,匆匆地拿了獎,與鍾小姐和Bernice握過手便要匆匆下台,也沒有金像獎般可以說一份感謝說話,(留待下段)。衝了下台,我沒有立刻衝回團隊那裏,而是衝到台上與Buddy相擁。不知那刻他看到我在台上領獎,會否和我去年在台下的感受一樣呢?最後,《尋找第八秒》拿了五個獎;在思源廣場Re-run,可以完成四院無機會的序曲與終章。隨著Pink MartiniOhayoo Ohio,《尋找第八秒》也正式告一段落了。

好了,領獎時應說的,現在補回。首先,當然是要多謝老爹老娘體諒我又兩個月沒怎回將軍澳老家,見到我又會說我頭髮長得似乞兒仔,(這不是挺襯我念的叫化子科目嗎)。接著,是我又一次疏忽照顧了的助手Anson。我就是不太懂帶人,不懂分配工作。他還要尊敬地叫我「師父」,真的受之有愧。不過,很感謝他替在元朗趕回中大的我買飯,又替我Set-Up所需要的器材。最後,他在台上那電話聲的控制,CutCut得很好。他上了莊,也參加了新亞今年的AP,希望他能學到更多,更喜歡戲劇這門藝術吧。與Sound Team最緊密的,當然是Light Team。細P是《訊間》的一員。與細PProduction Meeting再遇,便擁作一團,互叫一聲「大佬」,真爽快,(但亦可能因為這樣,整支團隊也把我叫作「峰哥」,又抬舉了)。上次《訊間》因為Loft Stage所限,未能互相合力製作一些火花。這次,他不是掌舵的,所以再一次又未能合作。可惜明年,他已畢業了。Shirley和朱奶二人合力利用燈光,創作了一個又一個空間,我在台右那細小的電視機看到,已覺得很美。DSM Chloe一開始真的被她氣壞了。DSM真的不易當,壓力亦很大。若是我做,我應不能像她一樣On Show也在笑。(笑,代表她在享受這劇吧?享受,是一種必需的態度。)最後,我Facebook有加她做朋友。SM Larry,我還是認為SM是要惡的。亦因為他不惡,我好像也遲了數次到。就連Move-in,也因為前一夜作一些Fine-tune到頗夜,他打電話問我在哪裏,我才說十分鐘到。最後,極速梳洗衝落Sir Run Run,(這趟真的要Sir Run Run,爛了)。記得有天在會室開完會後,見到Set Master Winnie帶著勞工手套,手執槌子,真的是巾幗不讓鬚眉。Move-in那天,真的十分抱歉,把其中一件大Set弄壞了。幸好,她把它救回來,否則,我真的要自責一番。演員每個也很重要,因為他們的演出,才使那些音樂起到作用,最喜歡的四幕是:老人家向金魚作法;馬會職員的雙重聲音;白的跳樓;畫家與母的陰陽對話。監制嘉珩是在《訊間》時認識,她的糖水很好吃,又能自家製皮具,還要是跳舞的女仔。她男朋友真的幸福了。嘉珩之後一起上Chloe堂,應該是《尋找第八秒》中唯一見過我跳舞的。編劇Jessica,恭喜她取得最佳劇本,這是實至名歸的。若不是見到這劇的簡介,我不會再參與第二次戲劇製作。助導Venus當然要感謝她發演員的排練時間地點,又在達忙時向我交代種種,也要謝謝她對貨倉的稱讚。導演亞達,是我相當佩服的一位,尤其那次在鏡房見他排辦公室那幕,如何引導和教導演員演,實在是相當精彩。要感謝他沒Ban了我太多的選擇,亦要就對他燥了底,再一次道歉。

噢,不經不覺又四千字。若不是當初被隊長建議離隊,我也不會作出新的嘗試,也不會遇到舞與劇。之後,會否再參加戲劇製作?我也不知道,視乎劇本吧。若真的是繼續,我想我真的要好好學作曲,(這是一個好好的藉口讓我買iPad2,用GarageBand)。諸位因劇而遇的人,有緣總會再相會的。

2011.5.22 Köln-Berlin火車起筆
2011.5.29 Haus3-Zimmer014
完筆

2011-05-26

2010回顧之哲學

上一篇回顧用了七千字記錄了2010年與舞蹈相干的種種。這篇哲學的回顧盡量不會詳細。因為許多思緒至今只有框架,所以反而會是記述因哲學相遇過的人與一些思緒的走向。

最初接觸哲學時,主要是享受如數學般的三段論、符號邏輯等,有重遇舊情人的感覺(現在我比喻哲學為正室,舞蹈為妾士,數學則是老相好)。不過,至從09年底開始上慕道班,慢慢進入宗教生活中,而哲學與宗教難免有衝突。因此,我希望自己有自己一套的調和想法,而調和點暫時設在實踐哲學之上。因此,這是10年初訂立的方向。當然有不少人問過我,這樣一調和,還是聖經中的神嗎?這點很大機會不完全一樣。因為當矛盾的信念,是不容許的。

上學期修了中哲史下、王生的知識論、劉生的無神論、周生的政哲入門。王生的知識論,對僅在哲學系第二學期的我,實在是一個挑戰。因為沒有哪個知識系統特別有深刻反思,似乎我和它們好像是絕緣的,致使當期末論文要想題目更是一大難題。而這一課使本身已輸在起跑線上再跌了一交。

無神論課上,劉生與Brian課上的對辯,實在讓一眾花生友看得津津樂道。不過認知層面而言,我的立場是不可知論。因為一方即使不太有理,另一方也不見得比較有理。看了Agora之後,寫了一篇〈不可知論與無神論之擇〉。

本來可說是政治冷感的我,入大學便沒想過會修政治學的科目。不過,因文耀兄的極力建議,便修了周生的課。這課的確將我讓我對社會關心多了,亦對公義、民主想多了。在這些概念上不是太能建立了自己的一套想法,反而對一些元問題更有興趣。記得期中寫了〈普世價值是否存在〉一文,不是寫得太好,論證也未夠嚴謹。至於期末,亦因Agora一片讓我重新反思哲學家的政治角色,加上康德在Perpectual Peace附錄中提及過的Secret Agent,便寫了 “What is the p

olitical role of a Philosopher”。在寫這文章時,深深感受到為何張雷教授曾提過西方語言比漢語更適合當學術語言。因為洋文的字與句之間高度的嚴謹緊扣,這點在德語中便更為明顯。在這課中,除了課上的討論,更重要是認識了良師:周生、助教DJ與及一位極為重要的益友:Janice

在上學期還做了一樣自己也沒想到的事:每星期兩趟千里迢迢到港大旁聽一門康德的課,而更因此有幸認識到浸大的Professor Palmquist。很多人也很子奇為何我對康德那麼大興趣。與其說是原因,倒不如說是一種情意結。至小,我便有很多「胡思亂想」的念頭;但正式與「哲學」這門學問接上了關係,應是中七與恩師在太子永興茶餐廳共膳,他席間提起我可以試試念哲學,那刻,在我腦中才有了這想法,「啊!原來我可以念哲學。」因為在這之前,我認識的哲學家都因其本為數學家,如畢達哥拉斯、笛卡兒、萊布尼茲。這些人讓我覺得哲學是很聰明的人才能念的。當時我對哲學的認識僅僅為「哲學家」三字,其餘哲學問題、理論一概不懂;而在大一修學課前,我也是讀過半本《蘇菲的世界》;到念西哲一時,才算是翻過經典。那時對柏氏是頗有興趣的,但以其哲學系統為己之生命觀,似乎不太可行。直至暑假的一批讀書組,才主動自己買了一本厚甸甸的原典。那個暑假縱然未對康德有充分的了解,但感覺其哲學系統無論知識方面,或是倫理學方面,也可以作己身生命的立場。另加上自己有興趣的領域,在康德處亦可尋到豐富的資源,於是,便有了「讀通他」的想法。接著,大二的暑假便參加了Groundwork的讀書組。這本書在暑假看,在下半年倫理學課上看,再在11旁聽李明輝教授的課,皆有新發現。可能,這便叫做經典吧!不過,在下半年開始,便由港大轉戰浸大,出席Professor Palmquist帶的一批讀書組。這過程中發現德語原典的重要性,亦覺察接近只看康德的一個毛病,便是停留了在二百年前,對十九、二十世紀的學術討論一無所知。

在下半年學期開始前的85日晚上11時多,與Janice看畢雲門《花語》後,Foodcourt共膳的一席話,正式為我哲學興趣上的對學轉向揭開序幕。

事緣與Janice 424日看畢《清明上河圖》,她寫了篇文字。那頓晚飯期間,便問她有否興趣寫舞評。她的回答大概提出了兩點:一是寫舞評要求有一定的知識,二是寫舞評總有些客觀性,「流淌畫軸一汴河 ---- 由畫到舞,由舞到詩 <清明上河圖>」只屬主觀感言。

第一點,在一次和康廷在Frankin午膳,討論到藝術欣賞是否需要知識才能有該美感經驗。例如我至少需要對巴赫的音樂有一番研究,才能有美感的崇高體驗嗎?不過,我對管風琴毫無認識,但聽巴赫觸技曲與賦格曲,卻能有神聖的體驗。不過,一些音樂造詣高的朋友,卻能因其知識,提出Karajan指揮的貝多芬第七比另一指揮所指的更佳。到底知識是如何影響美感經驗的構成呢?

第二點關聯到我現時切身的處境,所以是我這大半年一直思考的問題。假若美是主觀的,我憑甚麼在「舞評」中評一舞作的優劣。因此,我的立場是:美縱主觀,但因著美感經驗背後構成的形式結構,使其有一定的客觀性。第一次聽我這想法初型的是恩賜,那時我提出兩個關鍵詞:ImaginationMemory。有次一批讀書組後,與Professor Palmquist談起這想法,他指出康德理論系統中有Faculty of Imagination,而海德格在《康德書》中亦有就Imagination作暴力的詮釋。這念頭亦與Mentos及銘翰兄提過。而有一次與關師談話,德知康德的Imagination有兩面,而這正對應我提出的兩個關鍵詞。就這樣,關鍵詞二合為一:Einbildung

接著下學期的批判理論課讓我覺察藝術本身可在「批判理論」的其中一個重要角色。而現象學一課,寫了一篇與舞蹈有關的文章,質素極為一般,更被劉國英老師指出方向上的不當。又因為這一年投放了不少心力在舞蹈上,認為舞蹈與詩、畫、樂有一重要的分別:舞蹈中創作者是人,欣賞者是人,這兩點與其他藝術無異,但重點是其藝術媒介也是人。於我而言,舞可謂是「全人的藝術」,無需借文字、顏料、音符的藝術。奇怪的是,與舞相干的哲學,似乎極少。若真的要耕這瘦田,(一再貫徹陳省身教授做數學從小的原則:「我做跟人家不一樣的。我要做新的東西。」),方向可能是與劉國英老師提出的建議,將梅洛龐蒂的肉身與日常生活層面擴張至藝術層面,當中會用我未來一段很長時間要下苦功的概念:Einbildung。另外,若要從東方取資源,可能是佛學的禪修與儒家的禮與樂。不過,這當中或許還有不少理論困難要處理,如:前反思與反思狀態。

諸上種種,可說是交代了2010年哲學思緒的發展。當然,除了思緒,還得感謝家人對我當年任性決定的支持;一眾老師學長,如關生、兩位劉生、亞輝、鵬博、鹽叔、Mentos、康廷、一勤的指教;數位哲友,如文耀兄、銘翰兄的同行。由於他們的提點,使這些理散的念頭理出一個方向來。

2011.5.20 Rotterdam-Antwerpen IC起筆
2011.5.22 Köln-Berlin ICE完筆

2011-05-16

白色地下室

剛在Carlos工作的Club的白色地下室 參與舞蹈錄像的拍攝

那細小的白色空間 帶點壓迫感

那十拍亮 是很溫暖的橙黃色氛圍
那三拍黑 是驚慄的伸手不見五指

跑著 舞著
快樂 瘋狂

滿身沾滿灰塵 很美

2010.5.16 洪堡大學圖書館四樓

2011-05-12

Chinesisch oder Hongkonger?

上星期一到了Ausländerbehörde(入境處)辦延長簽證的手續。在那兒有著不同國藉的人,墨西哥美女、到處奔跑的韓國小孩等等。談起簽證,很難不憶起Martin三番四次形容香港德國領事館裏的一位中年華人女士為李小龍電影中的「漢奸」。我心想,其實我們不也是「漢奸」嗎?

來到他鄉往往也要自我介紹。不知其他同是交流的同學是說 “Ich komme aus Hongkong [我來自香港].” “Ich komme aus China [我來自中國].” “Ich bin Hongkonger [我是香港人].” “Ich bin Chinesisch [我是中國人].” 我 相信不少人也和我一樣,兩個也是選前項。其實在外國人眼中會覺得很奇怪,為何我們的所指是一個城市,而不是一個國家,(外國人多以國家作答)。我們總覺得 「香港人」就是與「中國人」不同。當人家問到「香港人」不也是「中國人」嗎?我們便會努力解釋中港的不同。不過,他們聽後的解釋,有多少人會覺得兩者真的 有不同呢?早前在申請一個台灣論壇時,通常是問 “1+1=?”的驗證問題居然是「中華民國/台灣是一個國家嗎?」,結果「不是」是錯誤答案。看來不止香港,台灣的也不願作「中國人」。不過,撇開政治原因,我們也不見得會認作「中國人」。

與 一眾「佬」對酌閒聊時,大家總會說外國女性的迷人之處:金色頭髮、高挑與豐滿的身材云云。聊著聊著,甚至有「娶個德國女性,入籍德國」的話題。早前看一集 台灣的綜藝節目,邀請了數位洋人留學生,洋人們分明的輪廓、高大的身材、深邃的眼窩……結果節目中的女大生個個叫囂。除了對「中國人」的抗拒,不論男女, 看來我們還有對「外國人」的推崇。難道我們不是「漢奸」嗎?

在柏林市內,不少土耳其人聚居在KreuzbergNeukölln, (土耳其人是柏林最大的外來族裔)。人們對這兩區的印象多是髒或其他負面的形容詞,而這印象的因由或多或少來自這兩區的土耳其人。在香港,常常去完彌撒走 經銅鑼灣的窄巷,穿過維多利亞公園也會起雞皮疙瘩,就是因為走進了一大群的菲律賓人之中。其實,我們對一個人的印象,除了眼看之外,我想也很受鼻嗅的影 響。土耳其人、菲律賓人、甚至是中國人,我想不少人也總會覺得他們身上總是一股「獨特」的氣味。

坐在火車內,眼前的是金髮、棕髮、黑髮;藍眼、灰眼、黑眼;白皮膚、黃皮膚、黑皮膚……二次世界大戰,希特拉甚至教別人從人們的身體的比例,判斷純種德國人、德猶混血兒、純種猶太人。量化後的身體,好像這些的身體特徵在文化意義下已是一大堆的象徵符號:此優彼劣。

創世紀第111節與6-7節 記載「當時全世界只有一種語言和一樣的話」;「上主說:『看,他們都是一個民族,都說一樣的語言。他們如今就開始做這事;以後他們所想做的,就沒有不成功 的了。來,我們下去,混亂他們的語言,使他們彼此語言不通。』」主啊,何解要有不同的存在?正正就是有了不同,才會有諸如種族、宗教、學歷等等用作區別的 標籤。走進Ausländerbehörde,便是EU這層,Non-EU上一層;學生這層,非學生再上一層的指示。這些區別也成了不少爭執、矛盾的因。當我們常聲稱要共融,要消除歧視,但我們又何曾做到呢?這些區別也成了不少爭執、矛盾的因。當我們常聲稱要共融,要消除歧視,但我們又何曾做到呢?

2011.5.12寫於柏林自由大學圖書館

後記:

謝謝 鹽叔、Jacky Tai兩位的指教及討論。由於寫此文純視隨筆自娛,所以用詞不太準確,也沒想太多。早前匆匆回覆尋得陳隆志[1]〈台灣的國際法地位〉(下簡稱〈台〉) [2]一文。看畢發覺當中有不少資料可參考再續討論。接下來,我嘗試整理我的想法,讓兩位及其他人再多多指教。

在寫 “Chinesisch oder Hongkonger?” 時, 當時我對國家的概念理解,受著領土所屬權影響,(我們以 “Ich komme aus Hongkong” 自我介紹,意自我們從香港這土地來),而認為台灣的主權是模糊的。有關台灣領土所屬權含糊這想法,是從高中中化科劉建睿老師口中所得。劉老師在台灣唸研究 院,亦對台灣有所研究,有次閒聊當中,他向我道出台灣領土的所屬權,在國際法中仍是懸而未決之事,他提出的解釋與證據,在〈台〉一文中亦有提及:

「1895 年 甲午戰爭,中國戰敗後,在馬關條約中將台灣(包括澎湖)永久割讓給日本。依當時的國際法是合法有效的割讓,台灣乃成為日本的領土。…1945年蔣介石的國 民黨政權,受到盟軍遠東最高統帥麥克阿瑟的指令來台灣接收,代表盟軍從事軍事佔領。當時的台灣是處於盟軍的「軍事佔領」(Military Occupation) 之下,而不是由中國「取得主權」…《舊金山對日和約》,不但有當時戰勝的同盟國參加,而且戰敗國的日本也參與其中…1951年夏秋召開「舊金山對日和 會」。由於中國代表權的爭執,國共雙方均未被邀請參加和會。而且,當時「舊金山和會」與會的各國為求與日本的戰敵對狀態儘早結束,在9月8日簽訂的和約 (1952年4月28日生效)中規定日本放棄對於台灣、澎湖的一切權利、主權及領土要求,但未規定歸屬哪一個國家。1952年4月28日 「中華民國」與日本所簽訂的「中日和約」…「中日和約」第二條僅重申日本在舊金山和約第二條放棄台灣、澎湖的一切權利、主權及領土的要求,同樣,也沒有規 定歸屬國家——既不是中華民國,也不是其他任何國家。…關於 台灣的地位與其歸屬,參加舊金山和約的代表有相當的討論。他們的共識是台灣的法律地位雖暫時懸而未定,應在適當的時機依據聯合國憲章的宗旨與原來決定,也 就是依據不使用武力的原則及人民自決的原則來決定。」

依 據國際法,國家的構成要素有四:「人 民」、「有效控制的領土」、「政府」、「與外國交往的權能(主權)」。若以這四個要素作判準,Jacky以台灣的獨立行政和司法、軍隊等原因作出台灣乃一 國家的判斷。不過,這主要對應著「人民」、「政府」、「與外國交往的權能(主權)」,而未包括「有效控制的領土」。當然在〈台〉文中,未為「有效控制的領 土」有清晰定義,何為「有效控制」?不過,至少中華人民共和國未曾「有效控制」過台灣。當台灣自「中日和約」後,其領土屬權未定,現時最可行的便是以聯合 國憲章及國際人權公約的「人民自決」來決定。最理想的公民投票至今未出現,(法律背景出身的民進黨顯然欲在其執政時舉行投票,可惜未成功)。陳隆志在文章 提到台灣人民過去數十年在台灣各方面的發展已在「有效控制」確立台灣為一個國家的說法;美國方面,經由國會依立法程序表決通過,並經總統簽署公佈實施的 「台灣關係法」,位階等同法律。根據陳所言,「台灣關係法」中可發現美國官方事實上是將台灣當做一個國家來看待;美國聯邦第二上訴法院1992年1月,在 紐約美東影視的訴訟案件[3],宣判台灣是一個國家。不過,我還是傾向於公民投票的方法。亦因此,我認為台灣是否已是一個國家,與其領去屬權一樣──懸而 未定。

[1] 陳隆志主張台灣獨立,現任美國紐約法學院(New York Law School)教授。
[2] http://www.taiwanncf.org.tw/ttarticle/1/1-05.htm
[3] New York Chinese TV Programs v. U. E. Enterprises, 954 F. 2nd 847, 1992

2011-05-09

從洪堡大學到洪堡大學

星期五總是千里迢迢從柏林的大西南到東柏林的洪堡大 學旁聽哲學系的Philosophie der Musik(音樂哲學)。這課上課地點是在Naturkundemuseum(自然博物館)旁的一棟教學樓。乘著升降機到二樓,走廊有點陰暗,課室內的桌 子有少許傾斜,窗外的車聲傳到課室內,白色的外牆印證了這房間的歷史。比起自由大學,我更享受這帶著幾分滄桑感覺的環境上課。可能正如諭所言,我骨子裏已 是一位伯伯。

上星期五又回到241號房間,按下把手,卻拉不開橙色的門,走廊上見不到一個人。想問,也問不了。就在此時, 忽然憶起數天前好像收過Herr Brüllmann的電郵。幸好那郵仍在iPod中,(因為它只會存著最近的50封電郵),才發覺那是通知Raumänderung(更改課室),課改了 在Hauptgebäude (Main Building)。縱然我猜這是指Unter den Linen(菩提樹下大街)上的那建築,但還是先撥了通電話給文耀兄。可惜,接不上,(後來知道原來他在自由大學旁聽的課也有更改,改早了)。這時,碰巧 有人經過,他向我指了步行的方向。走了十多分鐘,走到了剛轉車的Friedrichstraße車站,不明何以他不教我先乘鐵路,也許,他慣了善用雙腿, 用走的。

再走十分鐘,終於到了那攝人的Hauptgebäude大門。接下來,便是感受文耀兄經常說的「霸氣」。走過書 攤,步上梯階,推開木門,眼前便是馬克思的金色格言,"Die Philosophen haben die Welt nur verschieden interpretiert; es kommt aber darauf an, sie zu verändern"(哲學家們只是用不同的方式解釋世界,而問題在於改變世界)。


走 上灰色的梯階,便是聽常聽在耳邊,眾多洪堡大學諾貝爾獎得主的「神主牌」。走過掛滿人像畫的走廊,經過兩個大型雕塑,再轉個彎便是2014a,未來兩個月星 期五課的課室。無論是四塊黑板,窗外的鳥語,特別的摺桌,也令我回想去年這時在港大旁聽康德課的一段段回憶:古建築中的旁聽。香港,在腦海中又變得很近。

這 些日子的哲學興趣已轉向了美學,想頭不少,但有欠基礎。這門課,讓我知道並想多了藝術哲學的一些基本問題。下課後,與Herr Brüllmann用英語作了少少討論,主要是就「聾人能否賞樂?瞎子能否賞畫?聾人並是瞎子能否賞舞?」。這是來柏林近三個月,第一次再與人討論哲學問 題,感覺真好。

2011.5.8 寫於回Wannsee的S7上

2011-05-07

突然的派對

現在手指很輕,無錯,酒精作緒。

今 天星期六,本欲留在家中讀seminar的文,但早幾天從Kerstin的電郵得知今天在Hauptbahnhof會有Tanz- Flashmob[快閃舞]行動,於是便出去市中心一趟。Tanz- Flashmob只是數分鐘(http://youtu.be/ATQaPdkbFiM?hd=1),之後便到Friedrichstraße買了點東西,便如常地打算乘Regional Express回宿舍。今天很奇怪,火車站許多人,亦多了些Polizei,電子版好幾班火車也顯示 “etwa 5 minuten später”[誤點約5分鐘]。

火車進入月台前數分鐘,從香港來了爸的致電,接聽後與爺爺聊上數句,便要擠進火車,通話也無奈要掛線。掛線後,我如常聽著iPod,今天臨出門前加了Laurent Korcia的Cinema,於是便聽著一首一首的經典電影配樂。這時車卡裏的氣氛十分熱鬧,有不少人拿著空杯,亦有不少人手持一瓶瓶的飲料。本來,我沈醉在音樂世界中,由其有一首音樂誘發我的負面情緒,但在這熱鬧的車箱也不好直接顯露於身體。這啞子吃黃蓮的處境實在實得一記。

自 上車後,已不少人在互轉飲料,聊起天來。本來這些對我這德文十分遜的人來說,如同局外人。但忽然我的頭被眼前青年掛在胸前的墨鏡敲了一下,那青年向我道 「不好意思」後便問我聽得懂德語與否。我很自然地說「一點兒」。他問我往那站,又問我是否去Fest [Festival],我才知道原來今天有節目舉行,難怪那麼多人,那麼熱鬧。話畢,他向我遞上一枝綠色的薄荷飲料,讓我嘗一口。之後,不知哪裏來的杯 子,他替我倒上半杯。盛情難過,喝後,他再替我添半杯,旁杯的一個少女和我來個Prost [乾杯]。閒聊的過程中,(當然,我聽不懂的德語,幸得身旁的男士替我作個翻譯),身後的男子開了另一瓶紅色的,身前的青年又替我倒上半杯,這紅色的比綠 色的好喝。不久,身後又傳來一個寫了“Wasser”[水]的瓶子。被問到要否點,我當然連忙示好。始終體內的酒精要稀釋一點。原來,那不是水,而是 Vodka。青年又替我倒上半杯,再加進了半杯橙汁。呷了數口,味道還可,火車亦到了我的目的地Wannsee。把杯子連未喝完的還給他們後,打算下車。 誰也想不到,那門壞了。車下不了,列車又開動,駛往柏林相鄰的城市Potsdam [波茨坦]。我便隨同其他下不了車的乘客,在人海中擠至另一個車門。六分鐘後,終於帶著少許酒意下車,再乘另一班列車回到Wannsee。

柏林的派對已是歐洲聞名。我未到Club見識,想不到今天在火車上感受了這突然的派對。幸好,在上海時與恩賜50度「陳年老窖」的磨煉,否則在言語不太通的地方,應該挺容易被人灌醉。

2011.5.7 寫於Haus3-Zimmer014

旅遊的名信片

三月底Viola來柏林時, 與她, Martin, Gary在AMIGO共膳. 席間出現了一個有趣的念頭, 現在希望藉著各方朋友仗義相助, 使之實現. 這念頭是讓名信片踏上旅途, 背著一個地方的郵票和郵戳, 到另一個地方, 再背一個, 再到另一個地方... 最後, 它會貼滿各地的痕跡, 回到香港.

方法:

名信片由我先寫上我對柏林的感覺(位置有限, 一個詞或一個Pharse便好了), 貼上德國的郵票與空郵貼紙, 用鉛筆寫上下一個目的地的地址, 拍下照片, 之後從柏林寄出. 到下一位收到的時候, 和我聯絡, 我會告知下一個目的地的地址. 同樣, 寫上對該城的所感, 貼上郵票, (未決定是否也再貼空郵貼紙, 視乎參與者多少, 看位置是否足夠), 把之前的地址擦掉, 用鉛筆寫上下一個地址, 拍下照片, 再寄出. 重覆進行. 最後的目的地會是我香港的家.

有興趣, 而又有鉛筆擦膠, 並能支付郵費的參與者(暫以歐洲與亞洲(8月底)為主), [無Tag的也可] , 請留下所在城市與及最後離開日期.

由於要爭取時間, 我將於5月8日"聯合國紀念與和解日"從柏林寄出, 所以請盡快回覆.

準則: 由於欲讓這名信片到最多的地方, 所以每個城市的參與者只有一位, (所以提出了上述補充的方法). 多於一個城市的, 則會參考最後離開日期決定.

  • 補充: 收到名信片的參與者不一定要在當地把名信片寄出, 可以帶著去旅行, 到該地再寄. 不過, 所寫的感想便會是對該地的所感. 若是此類參與者, 除了留下所在城市與及最後離開日期外, 請註明欲寄出名信片的城市.

2011-05-05

柏林下課時

剛從柏林自由大學哲學系的玻璃屋走出來,又走進了那個恍如一個鐵冬瓜的圖書館。打開電腦欲分享柏林大學的下課文化。

在香港的大學中,若非因為趕校巴,又或是有事忙先行離開課室,其他人到老師講課完畢時,大多會做甚麼?收拾桌上所用的走出課室,好學地向老師追問問題,與身邊同窗聊聊待會有啥幹……

香港所見的,在柏林的大學中都會見到。不過,在這些之前,一眾同學也會以拳頭搞響桌子或椅子。好像有些難懂,其實只需想像酒樓有人替你斟茶時,你向那人表達謝意的動作便好了,(我不排除仍有人不懂)。在中國文化中,這動作稱為「叩指禮」。據說乾隆皇帝有一次微服私訪,與官員上茶樓喝茶時,乾隆給官員斟茶。該官為免暴露乾隆皇帝身份,不敢下跪謝龍恩,於是用雙指屈曲,在桌面上叩點三次,以代替下跪叩頭之禮。這裏的學生就是這樣在老師講課後,向老師表達謝意。有些丹麥和挪威同學也對此禮感到奇怪。這並不是他們覺得每次下課均向老師表達謝意這點奇怪,而是他們的方法多為鼓掌而已。始終老師的授課,可不是知識的販賣。下課後,表達謝意也相當合理。

上課模式方面,這兒除了Vorlesung [Lecture],還有Seminar(可比作香港的Tutorial)。Seminar時,當有同學做完Referat [Presentation]會「叩指」;而下課也會「叩指」。不過,「叩指」的不單是學生,老師亦會一同「叩指」。此舉或可表示在德國的教育文化中,老師並非必然的權威。在課室內,老師和學生也有著同樣的地位。

另外,Seminar中每當同學欲發言,他們並不像香港有「搶」的文化:Tutorial或中學公開試中的「搶著」發言,而也是先舉手示意。這個文化使得討論不致被某些主動同學壟斷,那些較為文靜的同學也能參與討論。

回想香港,我們也不是不會「叩指」或拍掌,只是往往是整個學期的課也完了,同學才拍掌。這些掌聲是代表致謝,還是為著能完課而興奮呢?想到這點,我倒是較喜歡「叩指」的單一意思。

2011.5.5寫於柏林自由大學圖書館

2011-05-02

走出劇場的《翩娜》

Pina Bausch(翩娜包殊),德國舞蹈劇場的鼻祖;2009年,從她入院,證實患上癌症到離世就只有短短數天,一切也太快了。巨星殞落,她的名字在香江如漣 漪般,一波接一波,從未止息。「2010 夏日國際電影節」有紀錄片《碧娜鮑許之青春交際場》(Tanztra ume)。它記錄了40 位沒有舞蹈經驗的14 至18 歲青年男女,排練Pina 經典舞作《交際場》(Kontakthof)青春版本的過程。

紀錄片除了記錄訓 練過程,亦訪問了這些年青人的心聲,當中有些是十分內向的,亦有父親在小時候已經離異的。觀眾在觀看的同時,亦能感受這群年輕人的內心世界及舞作為他們帶 來的改變。本年1 月底,香港藝術節的加料節目又有一系列Pina 的作品放映,包括著名的《穆勒咖啡館》(Café Mü ller)、《春之祭》(Le Sacre duPrintemps)的綵排等。三月初便是香港藝術節中萬眾期待Pina 的八十年代作品《康乃馨》(Nelken)。

藝術節過後,本年香港國際電影節又出現Pina 的名字,那是Wim Wenders(雲.溫德斯)執導的3D 電影《翩娜》(Pina)。這電影既向Pina 致敬,亦讓舞蹈員,讓觀眾對Pina 再作一次回憶。電影在本年2 月初柏林影展首映後,到了3 月尾香港觀眾終於有機會觀看,可惜三場的門票迅速售罄。幸好筆者身在柏林,兩個月來每天也有放映,門票不如香港難求。

儀式般的再現

《翩 娜》起首是舞碼《康乃馨》中的手風琴手做出《交際場》中的動作,繼而由一行舞者重複動作。接着的《春之祭》是為人熟悉的泥土和紅裙,但通過電影鏡頭,筆者 從未如此清晰看到舞者的表情、力量,坐在觀眾席卻恍如台上的舞者,看着Andrey Berezkin(舞碼中的男舞者),終於明白女舞者們由心發出之懼。《穆勒咖啡館》是Pina 最聞名的作品之一。雲.溫德斯在《翩娜》中,以不同於唯一現存黑白影片記錄的角度拍攝,使觀眾對此舞作多了一個新視點。不過,隨着Pina 的離世,舞台上的瘦削身影已由另一位舞者代替。正當筆者慨嘆再無法看到Pina 的親身演出,大銀幕上放映着那黑白錄像,Pina的肢體再現觀眾眼前。新舊交替,既是傳承,亦使觀眾再三回味Pina 的懾人舞姿。

「烏帕 塔舞蹈劇場」的舞者在1978 年首演《交際場》,2000 年推出65 歲以上的老人版本,2008 年則有青春版本。Wim Wenders 以「蒙太奇」的剪接手法,將三個版本交織重現,使Pina 一直處理的兩性議題更見普世性。《月滿》中男女舞者激烈的動作,藉着飛濺的水花使無形的抗爭、力量化為有形;兩性之間的極動與那塊巨石的極靜形成強烈對 比。面對Pina 的作品,筆者觀賞時的心情猶如參與儀式般沉着。在《穆勒咖啡館》和《交際場》男女舞者的重複動作,德國的年輕觀眾卻忍俊不禁。面對他們的笑聲,筆者初是厭 惡不屑,但想深一層面對男女的荒謬,發笑不才是最正常的表現反應嗎?

四段在劇場的重現之間,舞者更從劇場舞到Pina 生活了35 年的烏帕塔(Wupp ertal)各個角落,在城市中的山林、火車、建築物跳出Pina 作品的獨舞和雙人舞。當中獨舞與雙人舞有為人熟悉《康乃馨》中的芭蕾舞舞者、《詠嘆調》(Arien )中的與河馬共舞。不過,這些舞段因應不同環境,呈現出不同感覺:有的將原來的力量情感放大了的,亦有的是截然不同的再現。Pina 的名句: 「我不在乎人如何動,我感興趣的是人為何動。」,道出了其舞蹈最關注是每個獨特的人。此刻「烏帕塔舞蹈劇場」的舞者的身體除了自己的情感,亦承載着 Pina 的精神;看着在烏城舞蹈的他們, 恍如看見Pina 化成蝴蝶在這故土上漫遊。

除了舞蹈,《翩娜》還穿插着舞者們對Pina 回憶的訪問片段,特別之處在他們心聲不是直接在片中張口告訴我們,而是以畫外音形式與觀眾分享。筆者在德國觀看此片,並沒有加入字幕。由於德語未到家,筆 者反而更注意舞者臉上的表情:放空的目光、眉頭的一皺、嘴角的微翹,也印證了舞者們對Pina 的追憶、感覺和謝意。

舞蹈與電影的突破

Wim Wenders 在《翩娜》一片中3D 技術的運用,不再是物件往觀眾飛出,而是焦點、前景與背景的層次分明;從官能刺激,提昇到藝術層次,使「虛中見虛實」。一直以來, 「劇場的第一身感受勝於影片重現」幾乎是肯定的。不過,這可能因《翩娜》需要改寫。在影片中,觀眾的目光和視點無疑受到鏡頭限制,但3D 技術下的特寫鏡頭,使觀眾恍如置身台上。以舞者的角度感受和經驗着肢體的情感力量,可能比坐在觀眾席來得更震撼。

除了讓觀眾的美感經驗有所 提升,3D 技術亦對舞蹈記錄有莫大裨益。現時,不少舞作也靠影片記錄,使編舞者即使不在,舞團仍能參考影片繼續綵排。3D 技術攝錄假如普及,影片記錄便能更接近真實地反映舞作的舞步、情感及空間運用等。不過,筆者更憧憬有一天,能在劇場中看到舞者的肢體與3D 錄像互動的嘗試,使舞者能在那虛實之間的空間舞動。

《翩娜》片末,烏帕塔舞蹈劇場的舞者繼續重複起首時《交際場》的動作,一直走着走着。插 入Pina 的錄像,說出「Tanzt, tanzt, sonst sind wir verloren 」(舞吧,舞吧,不然我們則會迷失)。劇場空了,她向我們道別了;電影終了,一眾舞者以自己的身體,將Pina 的精神延續了。

馮顯峰

原刊香港:《信報》(Hong Kong Economic Journal) 2011年5月2日 p.3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