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12-13

言之、駁之

不知是否因前半生皆與數學為摯友,得了「求真癖」。凡知識也相信有一真,求得它才能心息。而我確信的「求真之道」,乃通過以言陳述己之見,別人駁之,思之,再言之,再駁之,最後將會於真理停下來。
在 柏拉圖對話錄《Apology》中,希臘哲學家蘇格拉底正是通過Dialectic從而找出真理。因為在辯證的過程中,彼此對該問題的偏見在能逐漸去除。 就好像一顆夜明珠被泥土包著,通過把那些泥土一層一層的剝下,那顆夜明珠才能得以光茫四射。另外,除了真理能被彰顯出來,同時通過辯證過程,你將能擴闊自 己的目光--「借別人的眼睛,看得更多」。
進了大學,毅然嘗試參加辯論隊,為的便是希望達到探求真理。可能辯論隊始終和勝負掛上了鈎,不得不找自己有利的立場,避免自己的弱項,同時加上言語的技巧,務求於數十分鐘內立自己於不敗,繼而動搖他人的立場。此舉實在如同古希的Sophist,實非吾所追求的活動與行為。
不過辯論隊嘗且有勝負的左右,何解在沒有此作用下的導修課,人們亦不能盡抒己見,哪管它是多微小的論點,多無奚之談?若不言說出來,又怎能察覺其不足呢?
在暑假時,有幸參加康廷開的康德讀書組,期間討論著一個又一個的不明白,從白天到黑夜,那知性的追求,實在令人振奮不已。當初余毅然轉系,其中一原因正是冀盼著與一眾朋友滔滔不絕地討論問題。
Philosophy as a way of life,鄭先生曾說當年和同窗在導修課後,都會到飯堂繼續未完的下半場,然後談至日落西山,有時更途中因意見不合而散。聽到此景,實在是何等令人響往的 生活啊!也許,這也不能盡怪現時各位同窗,始終現時該死的大學將教學週一縮再縮,令我們也要和時間競賽,那有時間及閒情逸致來一番辯論呢?
有見及此,吾決定利用網絡世界建立一平台--「哲棧」,希望能呈現吾欲見的爾言我駁之象。
記 得當年看向世界出發,見到東印度的和尚們每天都在辯經,實在羨慕。甚至有一衝動出家當和尚,為的只是辯經的環節。未知此情此景有否可能跳出電視箱,落入吾 的生命中呢?又但願他日被師長問及,「今屆哲學系的同學最近所討論的是哪門學問?是社會關懷嗎?」我不至語窒......

二零零九年十二月十二日

哲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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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9-07-29

行山後記

自上次行山後, 縱然真的被那牛群嚇得要命, 但同時這牛群同時令了我作了一番思考.
當到了石龍拱, 眼見牛群在另一山頭無憂、悠閒地吃草, 還能俯瞰壯麗的景色, 實在羨煞旁人.
由造物者創世至今, 一眾哲學家均認為人有獨有的思辯能力, 但事實又是否如此呢?
做學問的首要條件不是有一個極高智商的腦袋, 而是能無慾無求. 只有這情況下, 才能做出大智慧.
若以此下定義, 相信牛隻或自然界的任何一員, 也比我們人類更能做出大學問. 牠們每天不用為糊口而奔波, 自由自在, 可能牠們已經參透出大量更高深的哲學, 學問, 而我們是不會明白的.
古希臘大哲學家蘇格拉底曾說:"我比人聰明一點, 只因我知自己是無知的."
假如我們在大自然前還不肯承認我們是無知的. 那麼我們還稱得上是萬物之靈嗎?
要是這世上只有人類有能力進行思辯, 那麼這應該是天地造物者的不完美創造.
人被賦予獨有的高等智慧, 卻每天只為低層次的三餐, 慾望而奔波, 從不停下來反思人生, 這不是有點暴殄天物, 浪費了我們的腦袋嗎?
可惜, 人的消化系統不能消化草中的cellulose; 否則, 人便能居於山洞, 天為被, 地為蓆, 草為糧, 好好悟出大智慧. 不至於浪費了造物者賜給我們的腦袋.
不知是否自己的名字有個"峰"字, 總是享受在山上留連. 站在山卜一,上一來更接近天下間最美的地方--大自然; 二來居高臨下, 肉體脫離了繁囂的俗世, 心靈同時也能處於一個脫俗的境界,好好思考.

2009-07-15

走出洞穴--序

多年沒有離開香港,這次一趟歐遊,不其然讓余憶起第二學期所讀柏拉圖Πολιτεία第七卷的洞穴例子。這一個洞穴的比喻,很多部分實在足以反映自己一個 月的經歷。在山洞中的人一出生都有鎖鏈束縛住,只能看到壁上陰影,並誤以為那些就是真實,而且人皆如是。不知為何,有一人被解除鎖鏈,走出洞外。第一次看 到實物時,亦不知為何物。接觸火光會感到眼花撩亂,且欲轉向陰影。被迫步離洞穴,其過程是痛苦。首次暴露於陽光低下時,先是全看不見,漸漸看到陰影,繼而 是倒影,再者是實物,星晨,再後是日月星晨。習慣後,便不感痛苦,明白何為真相,知道太陽主宰一年四季及可見的一切。明白真相的人會暗自慶幸,同時替其他 人難過。即使在洞中能分辨陰影及其規律者能得獎賞榮譽,但曾到洞外之人亦不會再熱衷於此。明白真相的人寧願在洞外吃苦,亦不願回到洞中從前的生活。如果要 回到洞中,即使較短,同樣要經歷適應過程。即使明白真相的人欲將真相告知其他人,其他人亦不會相信。如果嘗試解放其他人,其他人倒是欲殺之而後快。


走出山洞時,縱沒抗拒走出,甚至帶著興奮的心情,但接觸「火光」的一刻確有意轉向「陰影」。這「火光」及「陰影」便是歐洲和中國的文化。眼見的全是不熟識 的文字;耳聽的全是不熟識的語言。頓時真的想找些中文看一看,撫平心中的不安。另外又忍受不到法國人的散慢。幸好,這個習慣的過程不算太長,並且習慣過 後,反而明白到歐洲人的生活節奏才是真正的生活應有的節奏。這個速度才可真正的享受生活。正因著這節奏,人們會做各式奇式的事:寫生、奏樂、甚至是吃一頓 飯,享受做這些事。不單是人身心上的習慣,就連附近的事物也明顯比香港的更美好。清新的空氣、蔚藍的天際、古典的建築。在此地,人不但享受生活,同時亦享 受身邊的一切,自然、文化也被珍而重之。在歐洲逗了短短一個月,便已經愛上此地,那已住了將近廿載的城市,已被比下去。遙遠的東方,有一片土地,有的是為 錢而犠牲的文化,為錢而被損的自然。即使歐洲物價高昂,每餐可能只能吃三文治、法國長包;而在香港能有山殄海味,溫熱的食物。可惜,沒有美景在前,沒有時 間慢慢享受,那只會是暴殄天物;比較下我寧要前者,在美景中吃苦。就正如出了洞穴的人,寧在洞外吃苦,亦不願回到洞中從前的生活。

可惜,歲月不留人,要走的還是要走的。我還是要乘著已安排的鐵鳥返回洞穴。著陸一刻,天灰,心更灰;天下雨,我落淚,落下不捨之淚。返回洞穴後,要重新適 應那急促的節奏並不難,只是不願。回到這片文化沙漠,見到的不再是一座座紅屋頂小屋,而是一幢幢高聳入雲的摩天大廈。活在高樓下,更見人的渺小;吸入廢氣 時,更覺透不過氣。佛家有語:「人生是苦的」,生活還是要過。現在可做的,便是將這一個月來所見所聞告訴未曾出過洞穴的人,幸好他們不會將吾殺之而後快。
活出自己的座右銘:站在巨人看世界,藉著別人眼睛看更多。

二零零九年七月十四日

2009-07-02

沿線探索──香港演藝學院的《舞‧線》(刊於《城市文藝》Vol. 4, No. 6, July 2009)

文:馮顯峰
二零零九年五月九日香港演藝學院上了四段以「線」為主題的舞蹈《舞‧線》,一致藉著舞蹈尋找答案。舞蹈由學院的舞蹈學生擔任舞者;四種風格,一個主題,四種探索。

伍宇烈編舞的〈有樣學樣學樣板〉嘗試重新審視芭蕾舞;第一幕以芭蕾舞姿勢配以旁述,最後一句「Sissonne Ouverte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似乎是想讓觀眾看一場芭蕾的革命。由傳統到現代,無疑芭蕾舞的世界在過去一個世紀正展開一場革命;不再著重華麗的舞步,而是更重視舞者肢體所傳達的信息、情緒。最後一幕〈中國人跳芭蕾舞等於中國芭蕾?〉,伍把問題拋給觀眾。台上明顯只見一群中國人在跳充滿西方氣息的芭蕾群舞,這華麗的畫面又與中國文化的敦厚沉實相違背,算不上中國芭蕾。伍所提出的已不單是舞蹈,亦及生活、社會、甚至政治的層面。表面上似乎擁有許多東西,但實際卻是一無所有;樣板是給人參考而已,需要為它注入新元素。
張建民編舞的〈瀚海夢欄杆〉為中國舞,欲尋古今之情緣。作品從唐詩人岑參的《白雪歌送武判官歸京》取得靈感,詩本是關於送友的,但張抽取了當中壯麗的北國風光呈現在觀眾眼前。作品共四部份,第一部份可見一個現代的繁忙都市,了無生氣;第二部份是一種戰士的搏鬥,配合之後的梨花景象,張似乎想道出在古代即使是在激烈的工作,但亦沒有忽略周遭壯麗的風光。最後,舞者二人舞出一絲又一絲無奈,是想宣洩對現代生活的無奈感嗎?繁華都市的另一邊,其實充滿自然的壯麗。當都市人在這一邊感到生活的無奈時,何不摹效古人做法,走到都市的另一邊,投身那個充滿詩意的國度?

李華倫編舞的〈脈動〉探索音樂與舞蹈的關係。台上有四位弦樂手,舞者的肢體隨著音樂的節奏時快時慢,時而有力,時而軟弱。視覺上舞者的肢體似乎是將音樂實體化的托體。此舞的音樂由台上四位弦樂手奏出;弦樂手成為了舞者的中心、舞蹈的起點。脈動,想必李華倫認為舞蹈就是音樂的脈動所形成的。筆者不盡認同,舞者不時在毫無音樂下舞動肢體;與其說舞蹈的脈動,倒不如說兩者是相輔相成。音樂及舞蹈皆可獨立存在,將二者結合又會產生另一種滋味。
鄭宗龍的〈白膠帶〉為現代舞,摸索焦慮與焦慮之後。開始時台上已呈現了不同焦慮時的情況,之後見到舞者慢下來,作出理性與焦慮的搏鬥。尾段一眾舞者變得越來越瘋癲,似乎理性已敗給了絕亡。幕再拉起時,觀眾準備拍掌時,台上舞者再次狂舞,似乎想道出現實生活中,焦慮不能就此完結,始終都需得到解決,否則焦慮之後仍是焦慮。最後幕終於再一次落下,但焦慮似乎亦未能得己消除。筆者很欣賞這段配合《拉德斯基進行曲》作品228的處理,因這首曲有個傳統,就是演奏時台下觀眾會為台上樂手打拍子。當天傍晚則藉著第一次落幕後,觀眾的鼓掌而達到效果;同時,亦藉觀眾掌聲鼓勵台上焦慮的舞者,推動他們走出焦慮。整個演出,舞者都是孤獨地與焦搏鬥,可能要解除焦慮,正正需要尋求幫忙,合力擊退之。

2009-04-22

自由 -CCDC的《下一秒‧案發現場》

文:馮顯峰

2009年實在是香港舞壇值得高興的一年。香港三大舞團中的香港芭蕾舞團與及城市當代舞蹈團同樣成立了30年,是一個難得的里程碑。為慶祝舞團創立三十周年,城市當代舞蹈團於2009年呈獻一連串精彩節目,而兩位新晉編舞家黃狄文及龐智筠所創作的兩套舞劇《下一秒》及《案發現場》便是其中之「二」。黃與龐在無拘無束的自由環境,為觀眾在一夜裏送上兩齣截然不同的「幻之舞劇」。

幻──變幻
在該晚的首個小時是黃狄文的《下一秒》。自由的創作環境造就自由的舞步,無拘無束的雲。《下一秒》中具備多種元素。除舞者外,還融入即興音樂、錄像、舞台機關,眼前畫面有時是一團的,有時又是零碎;忽然是緩慢的,忽然卻像暴風雨時般急速;時而沈重,時而又輕盈。各種元素的互相配合,令到舞劇更能表達出雲的多樣變幻。筆者甚為欣賞黃以《下一秒》為是次說雲之舞劇的名字,沒有人會知道它下一秒的形狀。常言道「人生如夢」,吾認為「人生如雲」亦彼適合。今天可能遇上挫折,誰知明天不會是人生最幸運的一天呢?人生就是這樣,充滿未知的變幻,亦只有這樣的人生才值得過。這變幻縱然是謎,但是這變幻的循環卻是恆常的。(汗)水變氣,氣變雲,雲最後又(雨)水。人生傷心過後,開心的又會再來。假如有天人生遇上不如意事,不彷抬頭看一看白雲,說不定「下一秒」幸運之神就會在你生命中作出庇佑。

幻──疑幻
十五分鐘後,整個舞台的佈景已經不同了,多了一張扶手椅、一盞塌了下來的吊燈;少了之前雲的輕悠,多了份疑幻的深沉。筆者本人甚喜愛偵探小說及漫畫:福爾摩斯、金田一、神探伽俐略、柯南、神探阿蒙……因此,筆者對此劇充滿期待。此舞刻連〈序幕〉共分了十一幕,序幕的音樂選用了五十至六十年代美國懸疑片Peter Gunn的其中一首爵士樂,以此道出舞刻的時及地實在是最適合不過。筆者本欲抱著興奮的心情看餘下的十幕,但是實在丁點兒失望。問題有二,一是出於幕與幕之間的轉折並不明顯,令觀眾可能摸不著頭腦。當你還以為應死的女角未死時,原來她已經死了,舞劇還已經過了一半。到察覺之時,已經未必能再追回舞劇想表達的內容。筆者拙劣,要到回家重看筆記才能勉強把十幕劃分出來,這過程實在像極偵探跟據蛛絲馬跡,把「真相」掀出來。另外是舞劇中後段有一幕令劇場充斥笑聲的〈確認〉。縱然筆者亦被逗笑了,但是吾認為此不應出現於一懸疑舞劇中。懸疑片最令人入迷的是抽絲剝繭過程中的百思不得其解,而不是一幕會令人捧腹大笑的。筆者並非指懸疑片不能有幽默元素,但是該幽默應是因著角色特質,而所引發的會心微笑,點到即止便夠了。以純舞蹈而言,此舞劇視覺上的且確是稱職的,但若是稱之為「懸疑」舞劇,筆者則有所保留。

兩齣舞劇給人不一樣的感覺,能一夜間享受兩種味道實在是有福的,城市當代舞蹈團給編舞家,由其是新晉編舞家的創作自由及空間,想必是其中一個主要「功臣」。筆者願將來城市當代舞蹈團能為香港的舞迷送上更多精彩的節目,而一眾編舞家亦能在這自由的環境編出一段又一段的嶄新舞蹈,令香港舞壇不斷綻放光茫。

2009-04-05

老井新泉-港芭的《天鵝湖》

文、攝影:馮顯峰
《天 鵝湖》這齣古典芭蕾可說是家傳戶曉。不論是熟不熟識芭蕾者,《天鵝湖》彷彿已成為芭蕾的代名詞。筆者第一次看芭蕾舞,亦是在大學圖書館借了這一劇目的 DVD。經典的故事、優雅的音樂、細膩的動作令《天鵝湖》橫跨三個世紀亦深受歡迎。2009年3月26至29日,《天鵝湖》又在沙田大會堂由香港芭蕾舞 團,作自1895年以來不知第幾次的演出。這次由港芭前藝術總監米瀚文聯同兩位舞團的新進編舞周錦欣、白家樂為這老井掘出新泉。

天鵝湖X胡桃夾子
今 次港芭重新編排第一幕的Waltz及Polonaise,新編了第一幕四人舞取代原來的三人舞,且為第三幕因劇情改變而編的四段特式民族舞。除了第三幕以 四位民族公主取代原有的六位候選妃子,港芭還在第一幕加插了一位新角色──Tutor to Prince Siegfried。筆者看後不其然想起了數個月前同是由香港芭蕾舞團上演的《胡桃夾子》,Tutor to Prince Siegfried就恍如Clara的爺爺Dr. Stahlbaum,同樣幽默;而《胡桃夾子》中亦有四場歡迎Clara的民族舞。筆者尤其喜歡新增Tutor的角色,因其如金庸筆下的老頑童周伯通之舉 動不但逗笑了Siegfried,更愉悅了全劇院,成功將Siegfried成人禮的歡愉從台上帶至台下。

肢體與情感之連繫

由 於場次問題,筆者無緣欣賞首席舞蹈員金瑤一人分飾黑白天鵝。筆者所看的場次(28/3 3pm)由獨舞員吳菲菲飾演白天鵝Odette、群舞員葉飛飛飾演黑天鵝Odile、獨舞員布雷特飾演Prince Siegfried。於2007年加入港芭的布雷特巧妙演活了Prince Siegfried,第一幕為選妃的煩惱;第二幕對初遇Odette的傾慕;第三幕誤將Odile認作Odette,並以為可互訂終生的喜悅;第四幕因違 誓的懊悔,布雷特都以肢體的一舉手一投足充份表達了。而2006年加入港芭的葉飛飛出場時間雖然只有第三幕,但在筆者心中已能留下深刻的印象。黑天鵝 Odile需要在第三幕艷壓全場,贏得Siegfried的芳心,要他發誓迎娶她。葉飛飛在第三幕以強硬且有力的動作,顯示出對Siegfried的征 服,對他欲擒欲縱,更做出難度極高的32 fouettes令Siegfried拜倒她的石榴裙下。至於白天鵝Odette則需要在第二幕顯示出至柔至善。始終至柔比至剛更難演,吳菲菲的柔仍未能 柔至至柔與葉飛飛所演的黑天鵝的至剛形成對比。同時與金瑤在港芭較早前安排的「漫談《天鵝湖》:精選舞段優先睇」的Odette相比,亦的而且確被比下 去。縱然如此,筆者極為欣賞吳菲菲在每次謝幕的動作。可能是無其他壓力底下,反而更能做到Odette的至柔。由其在劇終謝幕時黑白天鵝同時謝幕,至剛至 柔,盡收眼底。

群舞之畫面尚有進步空間

對比獨舞、雙人舞、三人舞、四人舞,群舞更講求整個畫 面的感覺。在第二及第四幕天鵝的群舞受制於舞蹈員與場地的質素,令整個畫面實在存在改善的餘地。先說場地,沙田大會堂的舞台實在是太小,舞台所缺乏的深度 與闊度令第二及第四幕的畫面頗為迫夾,不能盡顯天鵝群舞時的華麗與自由。另外天鵝的質素未算看齊,如有些舞蹈員的腿抬得不夠直、不夠高,令整個畫面出現 「一級一級」不和詣的現象。說起場地便順道一提,沙田大會堂的劇場未能使用現場管弦樂團,令柴可夫斯基動人的音樂只能以揚聲器奏出,實在遺憾。

舞台特效令演出錦上添花

除 了以上提及的場地因素及群舞的瑕疵,是次港芭的《天鵝湖》確令筆者耳目一新,而一些舞台特效對整個演出起了錦上添花之效。第二幕開始時的煙霧效果充份營造 了湖畔的神秘感;第三幕Odette在台後高處的出現,令Siegfried恍然大悟,比以往只是用默劇形式表現Odette的出現效果更佳;同在第三幕 Rothbart逃走時的小爆炸效果突顯了Rothbart的魔力;與更最後一幕以閃燈道出Odette與Siegfried的殉情。筆者認為分別在 Odette及Siegfried離開舞台時各一下閃燈,其效果應比只在Odette離開時的一下更好。

這次香港芭蕾舞團從這口老井中掘出新泉,縱然未是完全的純正,仍不失為一口清新的泉水。筆者現懷著期待的心情,憧憬著港芭下次所掘的泉水。

2009-03-27

破與立的讚嘆-中國舞劇《帝女花》的勇氣(刊於《舞蹈手扎》Apr/May 2009)

文、攝影:馮顯峰

香 港舞蹈團邀請到著名導演鄧樹榮先生(鄧)與著名編舞邢亮先生(邢)攜手將《帝女花》這唐滌生先生的名作編成令人讚嘆的「當代中國舞劇」,於本年3月 20-22日在香港文化中心大劇院公演。《帝女花》乃香港人的共同回憶,曾以粵劇、電影及舞台劇演繹。舞劇,倒是第一次。筆者於3月21日同是第一次看 《帝女花》;3月22日是第二次。短短的90分鐘,張力充斥整個大劇院。台上,舞得透不過氣;台下,看得透不過氣。
重意境不重敍事
鄧、 邢二人皆認為《帝女花》已經做到極限了,可謂一個不能碰的經典。因此,邢依著鄧每一段的概念,編了這齣舞劇。〈序幕〉男女舞者如同一體,表達了金童玉女本 為一體,亦表示了金童玉女將會是整齣舞劇的主線。〈樹盟〉周世顯與其他求婚者,以柔制剛,贏得美人歸。〈香劫〉以宮女混亂的舞蹈表達出亡國前的恐慌失措。 繼周后、袁妃、昭仁及長平倒下後,崇禎皇帝沉重的腳步顯示出最後的絕亡。〈乞屍〉舞者站在橋上作小幅度的動作,表靈出亡國亡君後的哀悼。〈庵遇〉眾多的周 世顯,眾多的長平公主,一追一拒。〈相認〉長平公主與周世顯相認,與及周鐘與周世顯的角力。〈迎鳳〉長平公主的失望。〈上表〉長平公主與清帝的周旋。〈香 夭〉的「無」。從頭到尾,邢把舞編得點到即止,洽到好處,不會像古典芭蕾的過份華麗。離場時,其他觀眾說竟然這樣演繹〈香夭〉,還以為是更精彩的。不過, 筆者則認為還有甚麼演繹死亡比無更好?死亡不就是甚麼也化為無嗎?
回歸基本步
舞蹈是肢體的藝 術。鄧、邢二人強調肢體的表達能力。〈樹盟〉巧妙的以求錉者極剛的舞蹈對比周世顯的柔,以表達周世顯本為文人的身份。周鐘的頭輕輕的左右擺動,身微微的上 下躍動,便充分表露了他輕挑的性格。〈庵遇〉中,長平公主以複雜的肢體語言,表露了內心的複雜感情。最精采可謂是講及長平公主與清帝的鬥智的〈上表〉一 幕。女舞者大瞻的動作可看出長平公主的無懼和挑戰;男舞者的步步進逼,將女舞者的身體扭曲,便表達了當中男佔盡了女的上風,反映出清帝的權力。中國舞亦簡 約至最基本的元素:平圓、立圓、八字圓加上呼吸、開合。一切回歸基本步,免卻一些無謂的東西,令整齣舞劇變得精鍊。
破與立的遊走
九 十分鐘內,鄧、邢帶領觀眾遊走破與立的國度。時間、空間、風格、形式都被他們破過、立過。一套以明末清初為背景的《帝女花》被帶至古今;一時古裝,一時現 代服,一時更同時有些舞者穿古裝,有些穿現代服。隨著時間的穿梭,空間及風格亦不斷被破再立。〈香劫〉的激烈過後,突然到了〈乞屍〉接近絕對的靜止。由首 三幕真實及皇宮山水走到〈庵遇〉中長平與世顯二人的內心世界,然後一轉眼便回到現代舞台上的〈相認〉。當大家被鄧、邢二人的聲音嚇呆之際,大家又再到古時 的紫玉山房,〈迎鳳〉可謂是全晚最傳統的一幕。當大家欣賞完最傳統,便緊接著最現代的〈上表〉。此時不單空間、傳統的風格被破,就連是整條故事線也破了。 徹底的破,形成無比的張力,令觀眾無一透得過氣。這張力只能在劇院內感受,筆者筆拙,實不能將之化為文字。〈上表〉破至極致後,邢亦不打算將它於〈香夭〉 再立。最後的一幕,最經典的一幕,邢以不舞來舞活了這最經典一幕。時空、風格都被破過立過,鄧、邢二人更將舞的無言也破了。舞劇中竟出現了對話,這可說是 劇後最大爭議的部分。有人謂之不知所謂,有人卻嘖嘖稱奇。筆者亦反覆想過對這大膽的形式宊破。藝術不單止要有台上的表演者,亦需要台下的欣賞者。其實台上 的講詞可抽出舞台,印在場刊裡。不過,若這樣做便失去了那些文字的針對性,觀眾亦可能未必明白最後幾幕在發生甚麼事。筆者認為這次形式上的創新嘗試,姑勿 論大眾是否接受,但其勇氣實在可嘉。藝術創作正是需要不斷大擔的創新嘗試,才不至於藝術也成了環保工業──循環再用(哈哈哈…),觀眾的渴求亦才得以滿 足。
佈景設計功不可沒
在這作品中,時空的穿梭是其中一個重要元素。除了肢體上反映時空的轉變佈 景設計亦功不可沒。在〈庵遇〉一幕,收音機播著為人熟悉的任白歌聲,令古代與現代接通了起來。接下來,筆者在再看時發現〈相認〉一幕剛開始時,有一盞「新 光戲院大堂燈」徐徐降下。當大家還以為仍在古代時,原來這燈悄悄的闖入已把觀眾不知不覺地帶到現代劇場了。接下來〈迎鳳〉一看那大紅燈籠,便知我們又回到 古代了。到了最後另一現代元素的出現,顯示著與現實世界時間一模一樣的鐘表示時空不但來到現代,而是現在。這鐘的出現洽好點出了主題:台上如同台下,我們 每一個人都可能是金童玉女;與三百多年前一樣,同在追求戀愛、慾望。
佛學的虛空
在〈上表〉一幕 之初,金童玉女讀出一段充滿著佛學意味的讀白。當中講及了金童玉女為了慾望,離開了佛祖。一開始便站在台兩邊,從古至今的金童玉女在落幕前走回象徵佛祖的 紅光。當初的離開,今天的回歸,表達了虛空,亦是佛家最核心的哲學思想。鄧提出了我們每一個人都可能是金童玉女,古代人和現代人都無法逃離慾離。實時的鐘 正正連繫了台上與台下的世界。物質主義當道的今天,這劇洽好給予觀眾空間反思追求慾望的意義。幕徐徐落下,又有多少台下人領略無的境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