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年香港不少舞團也策劃了越來越多的舞蹈平台,讓本地的與異地的編舞及舞者能夠進行交流,並發表舞蹈作品。筆者在七月十四日的下午,看了「東邊舞蹈團」主辦的《亞洲當代舞林匯演之AM篇3》。在空空的舞台空間,六位男舞者分別藉著身體的律動,探索當下、存在、時間等終極問題。
被忽略了的身體
整夜的演出,筆者最欣賞日本舞者坂田守的演出——〈願〉。 坂田在開始時躺在一張板櫈上,只有頭的頂部是對著觀眾。坂田有節奏地將頭敲櫈面,一下一下的「角角」聲,既像心跳聲敲入觀眾的心房,同時筆者又因著神入在坂田的敲撞動作,宛如也感到困惱般的痛。接著,坂田的獨舞,多以背面對著觀眾,細緻的動作,讓觀眾看到肌肉紋理的糾結。坂田讓觀眾欣賞到平時鮮見的肢體面向。而另一方面,坂田運用板櫈的方法也讓筆者讚嘆。當然板櫈可以成為舞者的支撐。不過坂田豎著放那板櫈,並對之起舞,恍能賦予生命給那板櫈,使之成為有機體,與舞者產生張力。這大大豐富了舞台上的演出,與及表演的感染力。
你在期待看到甚麼?
黃振邦是六位舞者唯一來自香港的。對香港舞迷而言,應該不會對黃陌生,皆因他同時是香港旗艦舞團城市當代舞蹈團的舞者。黃在該舞團近期作品《城市封神》及《三勢紀》裏,也擔當一些較突出的角色。
場刊中有關黃作品〈臨在篇之不要期待太多〉的介紹,談到了麥兜一個留在「宜家」(即「現在」的粵語),又引德國出生作家托勒(Eckhart Tolle)的話:「失去當下才是問題……失去了當下就是失去了本體(Being)」。表演藝術有別於其他藝術之處,正在其當下性,以此來探討「當下」確實適合不過。
舞作之首,黃坐在舞台後方的中間位置,再投映錄像在黃的左右兩側。錄像內便是另外兩個黃振邦。三位黃振邦接連著互動、舞動,似乎欲為觀眾所見的三個部分賦予一個時間的因果序列,而真實在舞台上的黃便象徵著「當下」。這個當下的黃,的舞動,有時是回應「以往」(預錄了的黃)的。換言之,當下並非絕對當下,而某程度上受「以往」所定。
接著黃從後方的座位走到台中,似乎是要脫離於「以往」所限,而造就當下的演出。不過黃該段以手推撥其他肢體而成的一系列舞動,是即興舞蹈嗎?若否,那麼經編排的舞蹈,又似乎還未是絕對的當下。
演出過程中,不時播出黃之前預錄的一段話:「你期待看到甚麼?」若此問題是與舞作名稱呼應。那麼〈臨在〉是要觀眾不要期待太多嗎?又的確在毫無預期的情況下,我們才能掙脫從「以往」累積至當下的因素,面對最當下的無者及最原初的自己。那麼筆者在演出「之前」看了場刊,影響了觀賞時的詮釋,豈不是未能觀賞到徹底當下的演出嗎?然而,我們真的能擺脫一切期待嗎?正如德國哲學家海德格所言,人總是被投擲至某一特定處境當中。而人要覺察存
有(Being)的有限性,亦在於受歷史處境所限。
舞作最後,黃在右方擺出沉思的姿態,前方的射燈把黃的影子打到幕後。黃的影子恰好坐在位的影子之上。這個恰好而成的畫面,令筆者頗為驚喜。而這個畫面,似乎意味著黃還在思考。從開首的錄像到最後的影子,讓筆者亦覺察到黃的這個舞作,還可以從虛實的角度切入詮釋。黃的舞作雖短,但也觸發了一場有意思的對話。
東邊舞蹈團這次的策辦的這個舞蹈平台,有別於CCDC的《中國舞蹈向前看》。後者只是讓觀眾「看」,東邊除了看,還讓觀眾「動」。在演出前的一周,中日韓三地的舞者也分別為香港的舞迷上了一節工作坊。這樣更豐富了舞迷對外地舞蹈人更全面的了解。《亞洲當代舞林匯演之AM篇》已是第三屆了,不禁令筆者問第四屆可以如何做得更好呢?首先,筆者認為舞者的多樣性不及第一屆。那時除了現在的中港日韓,還有馬來西亞和台灣,而馬來西亞和台灣當代舞也有相當的水準。另外,有見日本舞者原田みのる從第一屆開始,至今已連續參與這個平台三次。
在選擇邀請舞者方面,到底應該同一位舞者多番邀請嗎?最後,縱觀香港現時全部的舞蹈平台,五湖四海的舞者也是各自編一個作品。當然資源會是一個最大的限制,但是若背景不同的舞者合作編(或JAM)出一舞,相信對舞者本身,又或對觀眾的衝擊,定會相當震撼。
原刊:藝PO http://www.iatc.com.hk/criticsp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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