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02-23

給自己一個休息的時間-智之交流

 哲學,是這次促成此行的契機。學術會議,於我而言一直也是相當遙遠。以往,只是旁聽,嘗試窺探那哲學的典堂。實在想不到,我竟能在畢業前成為與會者,發表自己的論文。

這次論文名為 “Dancing Body of Nishida Kitaro”,乃日本哲學期末文的修訂版。四千字,是二十二年來寫過最長的英語文章。這實在需要向替我核對的Ada致謝。踏入東大的校園,是相當特別的感覺。中三時首次到中大聽演講,那是龐大且自然的感覺。去年到劍橋,那是令人讚嘆且嚮往的校園。至於東大,真是相當敦厚踏實的感覺。

會議在週六開始,而我的發表在週日的第一場。由於這次學術會議是越級挑戰:以本科生身分參加研究生的盛會難免教人緊張。加上我實在不太熟悉西田幾多郎,所以更怕曲解了西田的理論。一旦曲解,就如高樓的根基乃豆腐渣,樓房難免一推而倒。

週日早上是從西班牙來的Montserrat,講及西田幾多郎的早期哲學。從她的演講,只少肯定自己對直觀的理解沒有太大問題。下午的第一節第一位匯報的人便是我。這次主要是諗論文,再以PowerPoint列出每部份的要點。論文的結構以西田幾多郎的「行為的直觀」及身體論開始,再以即興舞蹈作為西田身體的最佳展示。其後進入如何使用作為道具的身體的節奏討論。最後以舞蹈哲學的試提及一段接觸即興的短片作結。



匯報完畢,便到Hanako一篇很有趣的文章:”How Can We Keep Listening? – An Analysis of Silence in Buddhist Shomyo Music”。由於上年在洪堡特大學旁聽音樂哲學觸及John Cage的4’33”,使我對這篇文章特別有興趣。當中有關Perception和Imagination的進路,亦是我所想的。會後和Hanako交換了聯絡,實在須要保持聯絡。

到該節討論環節氣氛相當良好,共有五人對我的文章提出問題和意見。Shaw希望我釐清為何即興舞蹈是 “Dance from nothingness”。Yoshinobu問到我談到「氣」的部分與Nothingness的關係,及我為何著重即興舞蹈多於編排的舞蹈。這兩問題也非我文提出的。可見,我的文章並未夠清晰,才引起別人的誤解。至於Jon問到我為何要以舞蹈為題來發展「舞蹈哲學」,而非更廣義的動作。這是一個很好的問題。我的文章只提出舞蹈有別於其他藝術媒介的特殊性,卻沒論述為何舞蹈有別於其他動作。Montserrat告知「行為的直觀」固然是西田哲學重要的概念,但除此之外還可留意 “Expression”的概念。她指這或可有助我解答Jons的問題,並建立「舞蹈哲學」。一位UTCP的教授提到一個日本哲學家坂部惠(Sakabe Megumi)有談到一種叫「振子舞い」。可惜我不懂日語,無從了解。Coffee Break時,Professor PARKES亦向我提出了問題。問題反映我文章內有關作為主體的身體和作為客體的身體,使用時要更清晰區分。至於,「氣」在我文章的角色也要勾勒得更明顯。最後他還提到有那些地方可找到有關身體的材料。以上種種實在對修改論文大有幫助,及對發展「舞蹈哲學」是一種鼓舞。問答環節中,後來得知原來發生了地震,但我卻顧著回答問題,一點也感覺不到。

與會者中還有Shota談及Miki Kiyoshi的 “Logic of Imagination”及Hana有關No Performance(能劇)的論文也是相當有啟發性。

兩天的會議完滿結束,Toru帶了我們一行人到「下北沢」附近的居酒屋。在地道的居酒屋吃著「大根」,喝著啤酒和Sake,實在別有一番風味。再和PARKES討論 “Repetition”,和Jeremy談到藝術作為一個專業如何面對馬克思主義的提問……曲終人散,大家也在鐵路站互相握手祝福,願他朝在某地再逢。



會後想著:「東方哲學當中那份洞見,實在有需要將之吸納,再融入自己西方哲學的研究。」

2012.2.23

給自己一個休息的時間-序


旅行,這是曾經多麼熟悉的字彙啊!回想去年在歐留學半年,隻身到此城,往那地休悠遊。
回港快半年,那悠閒的生活基因像消失了一樣。十一月趕著寫舞評,十二月忙著寫哲學論文。新的一年來了,卻沒有更新生活的節奏。這個一月是入大學後最忙的一月:赴東京這次學術會議的長篇論文,成了寫過最長的英文文章;為著報研究院的計劃書,便埋首在厚厚薄薄康德相關的入門書、著作、期刊論文中,還讓人要呷康師傅的醋;加上略修的論文範本。忙碌、趕急,成了一月的註腳。
隨著一篇一篇地完成,終於可以在這週末給自己一個休息的機會。
東京之旅比想像中早來了數年(見2010回顧之遊)。這個機會實在多得UTCP。除了休息的機會,亦是哲學道上的鼓舞。在本科生時得到一個發表論文的機會,是極之珍貴的。
因為忙碌的日子,使此趟旅遊沒有計劃。只定了週末需要出席學會議,週五會跟文韜師兄往橫濱一遊,本來打算如去年旅遊的習,臨往機前兩三小時才做資料搜集。豈料在等洗完衣服時,在床上睡著了。再起來時,已是五時三十分。電話已響了不知多少次。可見這連月來的忙碌了不少疲累。
驚醒後便極速地將所需的物品,用半小時內塞進行李箱,但願不會漏帶東西吧。第一次乘的士到機場,想不到只用了二十五分鐘。完成登機入續後,還有時間讓我下載往旅舍的地圖至iPod。而這亦是我這次東京之遊的唯一事前準備。就連一些基本日語的應用程式也未下載。飛機已在東京對出的太平洋上。我帶著她親手焗的薑餅人,將快踏足東洋之都,好好享受這難得的休息機會。




2012.2.16寫於DL638上

2012-02-10

以有涯隨無涯


以有涯隨無涯 殆矣

殆時 總得找些方法為自己打氣

打開了名邵逸夫獎的檔案夾
看著 聽著一位又一位學人的分享


又有了衝勁 以有涯隨無涯


2012.2.10

2012-02-08

平行線上的舞蹈作育


橫跨四個月的《舞在平行線》系列包括了康樂及文化事處主辦的三個舞蹈節目:《點.破》(11月)、《對話》(12月)、《流。白》(1月)。這系列的特別之處在於涉及兩代舞者的交流,前輩級的有邢亮、周佩韻及梁家權。這三人的名字在香港現代舞界近乎無人不曉,而伙拍他們的新晉舞者分別有去年獲頒香港舞蹈年獎的李思颺與王丹琦,剛從美國回港的梁秀妍及畢業於北京舞蹈學院的蔡穎。由於時間關係,筆者只觀賞了《點.破》及《對話》,而未能欣
賞《流。白》。故本文也只能談首兩個作品及其相關節目。

舞蹈中覓第三立場
《點.破》及《對話》在宣傳資料的命題(statement)也牽涉了到二元對立的概念上。前者問:「真實與虛幻之間是否真的相對?」;後者是:「在熟悉的影像裡素描陌生的自己。」

《點.破》台上有一重要的佈景:鏡。在其中一幕,男舞者李德照鏡時,鏡中本是他的影像,但射燈打到鏡後,有一黑衣人出現,繼而黑衣人走進了主演區,而李德則走到鏡後。轉眼間,虛幻成了真實,真實又成了虛幻。除了這幕,也有數段舞蹈是舞者對鏡而舞。這些時候,鏡子除了舞者自己外,還有觀眾。到底是觀眾在看舞者,還是舞者在看(鏡中的)觀眾呢?除了通過佈景,編舞上有不少控制與被控制的動作。然而甲控制乙,乙控制丙,丙再控制甲,推倒了那直線的主客關係,誰主誰客已分不清,就如舞中投映的「潘洛斯階梯」(Penrose stairs),上和下的對立不存在了。整個舞作,就如日本哲學家西田幾多郎所說的「絕對矛盾的自我同一」,找尋物我合一的第三立場。



《對話》並不像《點.破》由所有編舞合編一隻作品,而是梁秀妍編上半場的《細語》,周佩韻編下半場的《雅歌》。這兩隻短篇是同樣的簡約,舞台上沒有大鏡,沒有用作投映的佈景,只有人。在《細語》,梁利用了肉色舞衣象徵肌膚。我們自出生便有的肌膚,若沒去留意,竟然可以那麼的陌生。其中一段三人舞:劉康怡與黃靜婷輪流拉扯陳嘉靜身上的衣服。當衣服被拉扯,陳隨即覺察那陌生的「肌膚」,再立即對把「肌膚」按回其熟悉的位置。一拉一按,再拉再按,三位舞者即興般地舞,身體的捲摺,重心的轉移,乾淨無雜舞蹈動作,在這探索的過程中呈現了身體誠實的簡約之美。梁的《細語》每段也予人這視覺上純然之美,然而整體的推進則可以更有深度。

《雅歌》的起首舞者之間是陌生的分開,然而各人卻以卡農式各自舞出是同一組舞蹈動作,使陌生中見結連。在動的過後,是靜。台上只剩劉康怡一人作出圓潤的原點(on spot)扭動,一線光線從她後面幕的隙透出,視覺上一條縱線和一條橫線相交,又是一幅唯美的畫面。《雅歌》中,筆者最深刻的便是劉康怡與黃靜婷的一段雙人舞。二人緊貼著,舞出熟悉的動作。身貼身舞動所需要的默契,使二人之間舞出了動作的有機動態。隨之而然的舞者也不如起首般陌生,最後以緊貼的抬舉和重心轉移,舞者走進觀眾作結。熟悉就是這樣從陌生中孕育。

兩代身身相授
《舞在平行線》是兩代舞者的合作。除了合作,當然還有學習。兩個舞作中,李思颺在《點.破》的某些舞蹈由邢亮所編。芭蕾舞出身的李,身體根植了芭蕾舞直的痕跡,是精準細致的舞蹈;而邢亮的舞蹈揉合了太極的圓,加上邢高大的身體,他的動作是大且柔中帶勁。當李的細直遇上邢的大圓,相信對李動作語彙是一個突破性的擴充。縱然《點.破》中李的舞蹈還含著過往細、直的影子,但是筆者相信邢的大圓會如種子般,在李日後的編舞起著一點一點的影響。

最直接的觀眾教育
筆者最欣賞這次《舞在平行線》系列的,便是每個演出都安排了四節工作坊,讓市參加。在舞蹈推廣和教育上,這些工作坊是起著重要的作用。現代舞,甚至舞蹈也予人難懂的印象,而這種難懂的印象,便將市民停留於劇場外猶豫。通過工作坊,一方面可以消除了這種印象,另一方面讓市民的身體通過親身舞動,探索和了解這種獨特的語言及身體素質,讓觀眾在觀賞時更能與台上的舞蹈想像與結連。例如:在梁的工作坊中,有一個感受身邊人走動時牽動的氣流,再因這些氣流而動的練習。筆者在觀賞《細語》時,看到李家棋坐在台中,其他舞者在他身邊跑過,便立即想起工作坊的練習,了解到李的舞動與其他舞者的跑動,並非不相干的。鑑於這些工作坊的重要性,筆者希望康文處在推廣節目演出的同時,也著力開辦這類工作坊,並增加宣傳工作坊的力度。始終與地鐵站的一個宣傳燈箱相比,親身在工作坊的感受,更能增加筆者買票進入劇場的意欲。

《點.破》和《對話》並非特別叫座。筆者認為其關鏈原因乃舞作與其他舞作「撞期」。與《點.破》同一個週末上演的乃香港舞蹈團的《雙燕》,後者貴為香港三大旗艦舞團,又挾「世界文化藝術節──遊藝亞洲」和國畫大師吳冠中之名,前者的票房自然受到一定影響。至於《對話》那週末「撞期」的情況更為嚴重。那三天香港共有五個舞蹈節目,當中包括城市當代舞蹈團東邊舞蹈團多空間共生舞蹈團。又一個旗艦舞團,再加兩個中型舞團的演出,《對話》的入座率也受到影響。由此,可見香港舞蹈業界實在應該多作溝通,以減少「撞期」、「爭觀眾」的情況出現。

筆者在一本日本漫畫中曾讀過這話:「我和你是兩條永遠不會相交的平行線,但是平行線雖不會相交,卻永遠都在旁邊。」一代與一代的舞者在時間上好像是平行線,但卻永遠在旁,互相影響和作育。



馮顯峰

Photo Credit: Chan Lap Yee Yvonne & Atta Wong

原刊香港:《舞蹈手扎》(Dance Journal/HK) 十四輯,第一期 (Feb-Mar 2012)